公民儒學的意義
當東方儒學遇上西方自由主義,有可能為民主政治開展一條新道路嗎?這是中研院歐美所鄧育仁研究員尋找的答案。當代民主社會中,多元價值的衝突、調解是一大問題,鄧育仁試圖從中國傳統經典《孟子》與《莊子》,找出「隱喻對話」的特點,做為多元社會裡彼此轉換視角、相互理解的可能基礎。

公民儒學:把孟、莊請入公民社會

亂世用重典?廢死護人權?動物權優先或者捍衛傳統文化?面對新聞中各種爭議紛擾,你是否也做過這種推想:

多元社會必定意味著價值衝突嗎?想化解衝突,是否得尋求共同價值?但是,真的有一種共同價值能解決分歧嗎?又要如何找到?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是公民社會裡的日常課題,但是當人們面對價值衝突,有時不論如何「以理說服」,理據清晰、論證嚴謹,依然很難讓對話產生交集。原因或許是,我們忽略了價值衝突的內涵。

價值衝突不見得是對與錯大論戰。比起分辨對錯,如何看待「對的價值」與「從另一個方向看來也對的價值」往往更讓人困擾。這種多元衝突有相互理解、對話的可能嗎?

在《公民儒學》一書中,鄧育仁試圖回應上述的問題。鄧育仁藉由雷可夫(George Lakoff)與詹森(Mark Johnson)合著的《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Metaphors We Live By)裡對隱喻邏輯的推敲,重新咀嚼華人經典《孟子》與《莊子》的思路,從中淬鍊出能與現代公民社會對話的智慧。

 

多元價值衝突是當代社會的問題,鄧育仁多年研究公民哲學,在著作《公民儒學》中試圖提供調節多元紛爭的思維路徑。圖片來源│iStock

多元價值衝突是當代社會的問題,鄧育仁多年研究公民哲學,在著作《公民儒學》中試圖提供調節多元紛爭的思維路徑。 圖片來源│iStock

 

孟子的隱喻力:世界沒變,是你看世界的方式變了

鄧育仁在《公民儒學》一書中找尋傳統儒者的思想,從裡頭檢別出能與現代民主社會對話的思想資源。

這裡的「儒者」指的是廣義的傳統讀書人,而不是中國思想中流派分類的方式。鄧育仁認為華人傳統的讀書人,閱讀地圖並不限於儒家經典,而是同時浸淫在文化傳統。比方說,千百年來,讀書人進則兼善天下,採取儒學態度,退則嚮往山林,這時道家思想也縈繞在他的天地胸懷之中。

由此,鄧育仁特別帶入「孟子」與「莊子」的人文精神,嘗試將傳統的思想資源,放置到當代的公民論述位置。

那麼,第一個問題:孟子與莊子的推理特點是什麼?

「擅用隱喻的邏輯。」

隱喻的意涵是什麼?來看看《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裡怎麼描述:隱喻是一種認知模式,從一個經驗領域(來源域),跨越來看待、調整或整頓另一個經驗領域(目標域)。在這種跨域的交會中,會生成對目標域的不同理解。

鄧育仁提出一個分析案例,出自《孟子· 梁惠王下》:

齊宣王問:「我聽說文王的苑囿方七十里,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孟子回答:「是有如此記載。」

齊宣王問:「真有方七十里這麼大嗎?」

孟子回答:「百姓還認為太小呢!」

齊宣王說:「寡人的苑囿不過方四十里,百姓卻以為太大了,這是怎麼回事?」

孟子回答:「文王的苑囿方七十里,撿柴火、獵雉兔的人都到那裡去。苑囿與民同享,因此民眾以為太小,這不是很合理嗎?臣初到貴國的時候,事先問了國境內重大禁忌,才敢入境。臣聽聞城郊之內圍了四十里的苑囿,如果殺了苑囿裡的麋鹿,等同殺人罪。這等於是在國境內設下了四十里的陷阱,因此民眾認為方四十里已經太大,豈不是很合理?」

孟子將原先齊宣王看待事物的重點,從「圍地面積大小」(方七十里與方四十里)轉成「圍地之性質」(苑囿的圍地究竟是王的私地?亦或是王與民眾共享的公用地?)。

在這段對話,孟子改變了齊宣王原先提問的設定,重新調節、整頓看待圈地的方式,甚至拓深了政策目的性與道德性,這是孟子認為王者施政應首要考量的要件。

 

莊子的隱喻解構:視角轉換,就在那夢醒時分

另一個例子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莊周夢蝶」。這則寓言中,莊子先處在當夢初醒時一種既清晰又困惑的知覺,後又轉折出對於人世間體會的反思。當莊子夢蝶,自以為蝶,在那個自以為蝶的世界是如此清晰、如此自在;現在大夢初醒,自以為莊周,在這個自以為莊周的世界亦是那般清晰、自在。

接著,如果觀點再次轉換──我怎麼知道又一次大夢醒後,不會發現是蝴蝶夢見了莊周?在《莊子》的許多寓言裡,都會發現這種視角轉換的意趣。

隱喻讓我們對既定的現實和價值,轉換視角、重新設置觀點。在這種跨域的看待、調整與整頓中,自然生成對事物的不同領會。

人們藉由敘述生活,從而理解、掌握生活。敘述總帶有大量的隱喻,這些隱喻築建了我們習以為常、執以為真的生活世界軌跡。

因此,當隱喻遭到解構時,行動者會宛如「十二點鐘的灰姑娘」──噹一聲,夢醒時分,一切變得既清晰又困惑。過往曾令你感覺深刻、深信不已的事, 一時如煙消雲散般地輕而不實。

 

《莊子》透過隱喻的轉換設定,讓我們體會到事實的建構與解構之間,如何保有一種「不知」的態度與情境。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莊子》透過隱喻的轉換設定,讓我們體會到事實的建構與解構之間,如何保有一種「不知」的態度與情境。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不過,當上述解構發生時,我們正是從舊時的隱喻設定轉入了另一組新的隱喻設定。何者為實?何者為虛?「莊周夢蝶」裡沒有提供一個明確的標準。毋寧說,莊子有興趣的是遊刃於其中的智慧,也因此莊子在「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之間暫且懸置,保留一個「不知」的空間。

孟子與莊子的推理精華在於隱喻,並由此生出一種感覺的力量,透過重新設定,進而重新建構經驗。

兩者的差別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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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research.sinica.edu.tw/civil-confucianism-multiculture-democr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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