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法紀行之二◆◇

  承諾與抉擇

    (化學研究所研究員  甘魯生)

      初到Strasbourg市後，承Biellmann  教授熱心幫忙，解決了住的
    問題。但筆者不諳法語，日常生活非常不便。幸好在化學系內認得
    一位印度佬，此人身材修長，面貌清瘦。他唇上蓄了兩撇小鬍子，
    衣著整齊，使人聯想到印度國父甘地。他溫文有禮，為人熱心，我
    不論生活上或在實驗上有問題都找他幫忙，每次皆有滿意的結果。
    他已婚，拿到博士之後申請到這裡來做博士後，太太尚留在印度。
    所以他和我一樣，一星期在實驗室內泡七天，每天一大早來，到天
    黑才走（註：當地夏季九時才天黑）。他總是中午趁大家不在時在
    網路上看印度報紙，週末掛個長途電話給太太。他每天都要抓著我
    一起去喝咖啡（我喝可樂），上、下午各一次，順便抽根菸，這是
    他唯一的不良嗜好。我見他平日只吃素三明治，以為他是素食者，
    但他說不是。所以我就不定時的帶他去中國餐館打個牙祭，或在市
    集（旅館附近一星期有兩次趕集）上買些印度食物帶到實驗室分而
    食之。他雖然年輕，卻很老成、言之有物，是一個很好的談話對象
    ，所以我倆很快就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一天在喝咖啡時，他滿面愁容的告訴我他收到美國一位諾貝爾級
    的教授來信，說要收他為博士後，要他立刻去報到。這是好事，問
    題在那裡？

      「我答應在這裡待一年的。」他答。

      「那你來多久了？」

      「比你早一個月。」

      「那麼你來到這兒之後一直在申請囉？」

      「我只是隨便試試，沒想到有結果，你知道我法文也不行，在這
    裡十分不便。」他苦笑。

      他把這事告訴我，自然是有意徵詢我的意見。看來這是個棘手的
    問題，因為他的去意非常明顯。

      「博士後是一種訓練，最終目的是使受訓者能獨立做研究。我想
    你該很誠懇的告訴教授你到美國受訓比較合適，可使你早日獨立研
    究。你可以爭取他的同情和諒解，因為教授是目前唯一能幫助你的
    人。」

      兩天後，我應邀到德國去訪問。回來之後約他去露天座上吃午餐
    ，他一面看著來往的車輛及行人，一面告訴我會談的結果。教授一
    開始很震驚，因為他有一套研究計畫幾乎還沒開動呢。這是人之常
    情。不過他教授馬上平靜下來，要他在一個月內把實驗作一個段落
    ，好讓其他博士後來接。我聽了吁了一口氣，心中也深深佩服這位
    教授明智、明快的決定。

      「這太好了，全力以赴將實驗趕一趕吧。」見他點頭就加了一句
    ：「你的教授真是度量大，不妨記住他的好意，將來把它轉用到你
    的學生身上。」他又點頭。

      幾天後的星期五，卻意外的沒見到他的身影，整個週末也沒來。
    星期一忍不住到他辦公室看還是沒來。是不是生病了？但同室的日
    本人告訴我，他因有友人來訪，去德國玩了。啊！原來如此。

      「但怎麼沒跟我說呢？」這句話脫口而出。

      「我也不太清楚，是上星期五在電話中說的，大概是臨時有朋友
    來吧。」

      對！沒有人清楚。一直到我離開法國，他都沒有從德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