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文◆◇ 也談四分溪情懷 (＊本專欄作者不代表本報立場) 讀了謝蕙蓮的《四分溪情》後深有所感，最近時報文教基金會又 剛好在研究院舉辦河川與社區研討會，其中的一場即是《四分溪與 社區總體營造》，提供了中研院與四分溪社區居民一個公共論述場 域。其中陳章波有關四分溪之水文與生態的考察報告，提到被水泥 化的河道還存在著不少的動植物，令人大開眼界。而黃寬重對中研 社區參與四分溪景觀改造計畫的報告，也令人興奮不已。筆者忝為 社區一員，願藉此一角提供居住溪畔的經驗與感受，就教各位。 四分溪中下游在水泥化之後顯然發揮了防洪的功能，筆者回國後 搬進中研社區八年，記得除了六、七年前有次颱風造成下游水廠附 近淹水外，並無任何災情。然而水泥化的溪流確實也變得頗為死寂 ，正如謝蕙蓮所說：「四分溪的整治完工，成就了一條沈沈鬱鬱的 排水溝。人們以這條溪的生命做為代價，來換取它的乖順…。」 但是一條上游還流過半荒野山林的小溪，它倖存的生命力還是不 斷地透過各種機會與孔道掙脫出來。上游的沖積泥沙沈積在彎道處 不多久，便馬上長滿各種野草，在河堤上九節芒與各種野草花如鬼 針草，也從各個水泥裂縫中掙出。有了花草植被，就有了各種動物 ，蝴蝶、野鳥、昆蟲、魚類可謂各得其所。因此在秋天之後颱風已 過的時節，四分溪可說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繁茂景象。 平常沿著四分溪走，除了各種白鷺鷥外，最常見到的就是在河溝 上面以最優美的姿態飛翔的燕子。這些燕子大部份都是洋燕 (Pacific Swallow)，它們以蚊蟲為食，在空中一邊飛翔一邊補食。 大半時候它們會飛得緊鄰河面，身手矯捷地在狹窄的堤防間往返穿 梭。這些燕子在靠近活動中心的河道上面最多，當你走過附近時， 不要忘了往河溝上下觀察，這些燕子飛翔的美姿會讓你永生難忘。 另外一種在四分溪畔引人注意的野鳥是鶺鴒，它在溪畔飛過的時 候，你可能不會注意到，但是你不可能不聽到它們「吱─吱吱，吱 ─吱吱」響亮地劃過天空的叫聲。包括有白鶺鴒、灰鶺鴒、甚至是 稀有的山鶺鴒，這些秋後到春初來自西伯利亞的候鳥，大部份都在 溪底泥沙沈積處覓食，替四分溪的冬天增添不少熱鬧的氣氛。如果 你聽不出它們在空中飛過的叫聲，低頭找找河溝裡那種會把長長的 尾巴搖呀搖的就是鶺鴒。 在活動中心前面，河道彎處那塊野草長得最是茂盛的沖積泥地上 ，仔細觀察都會有驚人的發現。有兩年我們在那附近連續發現十分 美麗的黃尾鴝鳥，而連續好幾年每年都有一對白腹秧雞在那裡築巢 育雛，最多的一年我們發現有四隻幼雛。它們就躲在茂密的草叢裡 ，一點也不被河邊人們的活動所干擾，直到來了怪手把沖積泥地清 除一空。 在長滿了九節芒與鬼針草的河堤上，也有另一番活躍的生命景象 。九節芒一向是鷦鶯與文鳥的樂園，而鬼針草的白花更吸引來無數 的蝴蝶，蜻蜓、飛蛾與各種昆蟲。兩年前我們還發現那裡的鬼針草 花上面，到處都是飛行與覓食方式都很像美洲蜂鳥的黑長喙天蛾穿 梭其間。 很不幸的這幾年來四分溪殘存的生命有著更加凋零的跡象，黃尾 鴝不再看到，泥灘上過去不少的鷸珩科水鳥如今也很少見，而那個 飛行時會亮出寶藍螢光的翠鳥（魚狗）現在更是稀有了，顯然與這 幾年來河道被勤於清除有關。 即使沒有飛鳥與昆蟲，九節芒本身也是極富北台灣特色的美麗野 草。在軍營高牆邊的九節芒還沒被剷除之前，你如果曾經在秋後的 晚上開車從南深橋進來，就會發現車燈下搖曳的九節芒，讓你恍若 駕車進入世外桃源。野花野草沒被剷除的四分溪，其實還算是條頗 具自然野趣的美麗溪流。 因此八年多前回國時，雖然先是被水泥河溝所震驚，但是後來在 看到了溪流強勁的生命力，透過這些野生動植物年復一年地展現出 來之後，心中乃稍感安慰。即使是一條水泥河溝，因為上游生機尚 存，各種生命還是掙脫了水泥的牢籠，發育成長，而這些自然的生 命景象正是我們要珍惜的。過冬之後，在河提兩旁的水泥路面上， 我們發現了很多野花如昭和草、酢漿草、黃鵪菜、鬼針草等，一一 從水泥隙縫或樹旁僅餘的泥土長出，從一種另類的美學觀點來看， 這些野花是絕對不輸河畔新栽的那些杜鵑花的，也不輸那個人造景 觀的中研公園裡的一草一木。 在這裡，筆者覺得這種「自然之美」的另類美感正是四分溪的自 然所能提供給她沿岸居民的獻禮之一，也是我們可以學習接受的， 不一定人為的東西才算美。此外筆者也覺得四分溪也提供給我們一 個更珍貴的禮物，就是讓我們反省與學習人與自然的相處之道，譬 如發現了其實醜陋的水泥河溝也是可以長出茂盛而美麗的野生植物 ，吸引來多樣的野生動物，而有著豐富的生命的。 在這次的河川與社區研討會上，我們很高興聽到混凝土的四分溪 將有「景觀改造」的機會，我們同時也得知在防洪的需求尚未能解 消之前，破堤（將水泥河道回復舊觀）的作法雖不可能，但是河濱 公園倒不失為可行的計畫，而且也委託了一家顧問公司進行規畫。 另外我們也知道，活動中心前面的四分溪，就在那個水草茂盛之處 ，也有加蓋的計畫。在這裡，大部份人可能都會同意，美感的問題 是見仁見智的，因此就純粹的景觀而言，抱持自然之另類美感的人 數，可能不敵抱持都市公園造景之美感觀念者。但是在即將步入二 十一世紀後工業時代的今天，一個與自然較為調和的新的生態觀， 卻是我們所不能避免要學習的，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只是從景觀之美 醜來看，更要從自然生態的觀點來看四分溪。 因此筆者誠摯地希望這個新河濱公園計畫，不會只是再建造出另 一個都市公園，而能夠包涵新時代的生態觀，不再把九節芒與鬼針 草隨便當成雜草去除，而能讓野花與杜鵑一起爭豔。同時也希望負 責規畫的顧問公司，具備有生態的觀點與知識，能夠將自然與人類 活動之間設計出一個最佳的融合。而筆者相信以研究院同仁站在時 代前端追求理想、不怕挑戰的精神，將四分溪的景觀改造作為重新 調整人與自然的契機，必會是相當具有全國性的意義的。 社科所研究員瞿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