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文◆◇ 報載綠玫瑰的檢驗 (本專欄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報立場) 摘要 聯合報於86年2月2日報導彰化田尾人培育出世界罕見的綠玫瑰， 經檢驗後發現並非新品系，而可能是以外加綠色染料方式造成。 前言 農曆除夕前一週忙於指導兩位高中生整理參加國際科展的作品而 疏於閱報，2月4日回南部鄉下過年，2月8日回台北，當晚把舊報紙 一口氣瀏覽完畢，發現2月2日聯合報報導彰化田尾人吳文貞小姐培 育出世界罕見的綠玫瑰，並附有彩色照片，令人印象深刻，當即剪 下。依文字描述，此綠玫瑰屬新品系，遺傳上已變異；按彩照顏色 判斷，其花瓣含大量葉綠素b，且可能無葉綠素a，亦即葉綠素a/b的 比值趨近於0。專業知識的直覺使我產生：這可能是我夢寐以求的植 物。內心竊喜，比得千百萬獎券還飄飄然。據言TVBS電視新聞亦曾 報導，可惜我未親耳聽到看到。因為長期以來，我一直在尋求只能 合成葉綠素b 而不會合成葉綠素a的高等植物，而我也知道這是現實 世界的一個夢而已。目前，我手中有葉綠素a/b比值自∞到0.7的系 列材料，一直想知道自然界是否有葉綠素a/b比值趨近於0或是0的植 物存在。因此，當看到這則消息時就直覺的被吸引住，有強烈欲望 要一探究竟。2月9 日晨起即電員林妹妹告以相關訊息並請她購買10 朵以快遞寄來。2月 10日帶著剪報回研究室，遇到周昌弘院士還出 示給他看。2月19日自鴛鴦湖採樣回來首次看到報載的綠玫瑰，共12 朵。初步感覺是又驚喜又疑惑，驚喜於終於親眼目睹，疑惑於此物 當真是新品系。是否為新品系只有科學檢驗才能斷定。 推論和方法 2月17日妹妹自彰化員林鎮靜修東路向報載的培育人花攤買到12 朵綠玫瑰，以日通快遞於2月18日早上寄達。外表形態與其它玫瑰無 大差異，而花瓣則為淺黃綠色，且花瓣邊緣約0.1∼0.2cm為深黃綠 色，但此深黃綠色與正常綠葉顏色明顯不同，似以葉綠素b為主。將 此綠玫瑰與院外花店購買的白玫瑰詳細比較發現，除了花瓣顏色明 顯不同外，花萼及葉片除了肉眼可看出的正常綠色外，都還有不正 常的但與花瓣相似的黃綠色。又把綠白兩種玫瑰的莖切開對比發現 ，白玫瑰的輸導組織幾乎是白色，但綠玫瑰的輸導組織則呈現與花 瓣相似但較淺的黃綠色。因此，做如下的推論：此不正常顏色且看 似葉綠素b的色素只有兩種可能來源，一為，若綠玫瑰是新品系則玫 瑰本身自己合成此色素，且遍及各組織包括葉、花瓣、花萼及莖的 輸導組織；二是，若綠玫瑰不是新品系則此色素可能是外加的，且 此色素必是水溶性，因若溶於有機溶劑必傷害植物本身，而外加的 色素必然經由莖的輸導組織。 以液態氮急速冷凍綠白玫瑰的葉、花瓣、花萼及莖的輸導組織後 磨成粉，以80%丙酮萃取色素，以Hitachi U2000紫外光-可見光光譜 儀檢測葉綠素含量及色素吸收光譜。把等體積的乙醚和前述丙酮萃 取液以分液漏斗激烈混合後靜置10分鐘使分層，上層為乙醚層含葉 綠素及類胡蘿蔔素，下層為丙酮層含極性較大的物質。把上下兩層 各進行光譜分析，並把下層做減壓濃縮做進一步試驗用。 結果和討論 色素分析：此方面資料以葉綠素a/b比值接近於0最令人驚訝。綠 玫瑰的葉、花萼、花瓣及莖的輸導組織之比質分別是約2.4、0.4 、 0.03 及0.5。後三者遠低於目前所知的各種比值。尤其是花瓣比值 幾乎是0 ，顯示綠玫瑰的花瓣可能只合成葉綠素b。又葉綠素合成過 程的各種前驅物之莫耳百分比與正常綠葉所擁有者完全不同，且與 筆者所知的某些變異種或特殊生長條件下的莫耳百分比亦相差甚大 ，可說前所未見。 光譜分析(圖一)：在80%丙酮中，正常白玫瑰的葉及花萼在紅光區 只有663 nm的強吸收，此因葉綠素a及b所混合造成。但綠玫瑰的葉 、花萼及莖的輸導組織除了663 nm的葉綠素外，都還有不正常的色 素光譜，即在628 nm有另一強吸收。又綠玫瑰的花瓣則只有628 nm 而缺 663 nm的強吸收，亦即其花瓣幾乎沒有葉綠素a及b，因葉綠素 b在 645 nm有強吸收。此資料明確顯示此色素既非葉綠素a亦非葉綠 素b，更非類胡蘿蔔素，因任一種類胡蘿蔔素在紅光區都無吸收。而 可能是在藍光區或紅光區都有強吸收的水溶性物質。當然，此物更 非花青素，因花青素在綠光區才強吸收。 分離濃縮(圖一)：乙醚可自丙酮萃取液中分離出葉綠素及類胡蘿 蔔素，而在628 nm有強吸收的物質則仍在丙酮層中。此物經減壓濃 縮後幾乎偵測不出混有葉綠素。但此物與葉綠素生合成的前驅物之 一的原葉綠素酯(protochlorophyllide)則有幾分相似。後者在 628 nm亦有強吸收。但當原葉綠素酯的藍光/紅光吸收比值約為5時，此 陌生物質則約為1。此顯示，此陌生物質應與葉綠素的合成無關。又 設若此物為葉綠素的前驅物，則綠玫瑰的花瓣經曝光後理應大量光 還原(photoreduction) 為葉綠素，但事實上綠花瓣幾乎測不出葉綠 素，可見此物質與葉綠素無關。 顯微鏡觀察：把綠玫瑰花瓣置於顯微鏡下觀察，可發現花瓣上綠 色的分佈非常不均勻，以牙籤可輕易地自花瓣上挑出小塊狀的綠塊 ，置於水中極易溶解。此不均勻分佈與正常植物的綠色器官之同質 分佈迥異。又此物質置於水中在室溫下4天幾乎沒有崩解現象，此與 植物本身合成的各類色素之易於崩解差異甚大。 真相分析：以上四種簡單分析都顯示綠玫瑰的綠色物質與葉綠素 、類胡蘿蔔素、花青素等都無關，而可能是以人工方式外加的色素 或染料，亦即此物質不是玫瑰本身合成的。至於外加的方式則不能 也不須確定。2月20日大致確定結果後，筆者曾於當天電培育人兩次 ，以請教相關訊息並表達親到現場看看長在田中的綠玫瑰和購買一 全株之意。第一次是其母親接聽但得知綠玫瑰是兩不同品種培育而 成，是否能現場參觀須問其女兒。第二次則是當事人親自接聽而得 悉：(甲)綠玫瑰花瓣顏色確是植物本身合成，絕非外加的；(乙)只 能參觀及拍照花攤，但基於商業機密拒絕任何人包括其父母親親自 觀看長在田中的綠玫瑰，何況是外人；(丙)只賣花攤上的綠玫瑰但 拒賣全株；(丁)最近又培育出新的藍色玫瑰。基於商業行為可以被 騙，但學術知識必須追根究底，故同日經查號台聯絡上聯合報彰化 分社採訪組當初發出新聞的記者鄭毅先生，得知鄭先生亦只看到花 攤上已剪下的綠玫瑰且被拒絕拍攝田中現場，但他看到花攤旁有一 盆長在土中的綠玫瑰。培育人的說法與筆者的檢驗結果顯有無法交 集的矛盾，依常理判斷可能內情不單純。 省思 過去10年國內曾發生數件有關新聞媒體報導涉及科學知識真偽的 消息而造成消費者恐慌和生產者損失，如蝦米磷光劑致癌事件、鴨 肉致癌事件和過貓致癌事件等。此次的綠玫瑰報導雖可能造成消費 者的喜悅及生產者獲得小利，但事件顯示的本質則相同，即傳播科 學知識真偽的問題。新聞記者基於社會職責和義務欲盡快地把發掘 到的新聞迅速傳播出去，以滿足讀者知的權力和知的喜悅。但若傳 播出去的是偽的科學事件必然造成誤導，而損害了讀者更應得到正 確科學新知的權利。因此，新聞記者的求證是否周延就變的很重要 。當然，若訊息提供者有意誤導或欺瞞，則記者和讀者亦有權利嚴 厲拒絕提供者的錯誤資訊。 (植物研究所副研究員 楊棋明) 圖一：綠玫瑰和白玫瑰各器官的色素光譜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