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研隨筆◆◇

  蓬首垢臉而談詩書

      生醫所研究員楊康寧

      我們的一代宗師孔夫子是個講究禮樂的人，儒家學者愛引標題這
    句不屑語，表面是用來嘲諷一些不事修飾儀容的文人，但骨子裏是
    針對道德操守有偏差的學者。我在這裏所引的「談詩書」，卻是泛
    指學術研究與活動，即是我們中研院同事們日出而作的事，而「蓬
    首垢臉」是指我們院區的環境。比照歐美與亞洲經濟情況與台灣相
    若國家的學術殿堂來說，我們的院區（也許我應該說我們台灣的大
    環境），是無可諱言地「蓬首垢臉」的。我想在這裏跟讀者諸君要
    探討的是這問題的癥結在那裏？您也許會說，這是歷史因素，這答
    案除了流於籠統外，也不大符合史實。請想想看，二千五百多年前
    在我們的孔夫子正襟而坐，士大夫們鐘鳴鼎食的時候，晚孔子出生
    八十年的西方哲學鼻祖蘇格拉底還是布衣麻蓆坐在地上，訓諭他的
    信徒生活要力求簡樸的理想。故此如果歷史是因素的話，冠冕堂皇
    的場景應俯仰在我們國土才合道理，但現況並不是這樣子。我們現
    在都會嘆息禮失而求諸「野」，但我們又有否想過我們的禮是怎樣
    失掉的呢？

      這因素可能很複雜，我所學的又不是人文科學，故不擬也沒有能
    力在這裏詳述其因由。我想說的，是一個憑我個人這幾十年來先後
    生活在香港、美國與台灣的一個觀察。在美國的社會裏，不管其社
    會問題多大，都普遍地有一個不爭的概念叫”civic pride”。我對
    這個名詞絞盡腦汁也翻不成中文，原因是什麼，原因就是我上面所
    說那命題的癥結。我們中國人的社區裏，至少在我認識的台灣和五
    、六十年代的香港裏，根本沒有這個概念的存在。這個詞如果要意
    譯的話，勉強地可說是「一份熱愛其所屬社區的情感」。我這句話
    可能會引起很多爭議，我也了解讀者諸君中，衷誠地愛台灣的人很
    多，但要有	civic pride光是衷心的愛還是不夠的，最主要的還要
    有意識形態（ ideology）上的堅持，實踐理念的行動，與「雖千萬
    人吾往矣」的勇氣。舉個實例吧！甘迺迪總統太空計劃的成功與尼
    克遜總統為水門事件而下台這兩回事，如果沒有美國公民對前者的
    支持與對後者的口誅筆伐，大概都不會發生。這種從草根（
    grass-root）層茁長出來的民意表現，就是我所說的civic	pride。
    反看我們吧，拿最近報載的公家建築工程圍標事件，充分顯現了我
    們官商上下交征利的弊象。我看不到有多少個憤怒的群眾（即使在
    大學的校園裏），也聽不到多少怒吼的抗議聲浪，我看和聽到的是
    一種司空見慣式的麻木與無奈。當然我這裏所舉的只是「冰山的一
    小尖角」，其他更令人無奈的例子實在不勝枚舉。我想問的是，我
    們的civic pride在那裏？

      後記：拜讀余英時院士五月十三日中國時報的文章，痛心彼岸的
    一部份的留美學生已逐漸淪為極權統治者的工具，在民主氣息還有
    一息尚存的此岸，如果仍不能讓它開花結果，是多可惜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