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探討》 大甲五十三庄的媽祖進香活動 民族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張 珣 相信大家在媒體上看過報導，每年農曆三月的時候，台灣各地的 媽祖廟（天上聖母廟）便進入進香期。全島各地媽祖廟傳統上多數 到雲林縣北港鎮的朝天宮進香，認為是讓小廟的媽祖神像回朝天宮 ，以便「謁祖進香」，又可增強小廟神像的靈氣，好似充電一般取 得新生命。小廟所在地的居民信徒便組成隨香團，護送自己家鄉的 媽祖回娘家。自從民國79年政府開放台海兩岸觀光以後，北港不再 成為台灣媽組信徒的最高進香廟宇，大家紛紛組團渡海去更原初的 媽祖信仰發源地－－福建省莆田縣湄州島－－進香。一時媽祖成為 兩岸神界紅人，並被美名為「和平女神」。在這波渡海進香風潮中 ，台中縣大甲鎮鎮瀾宮是推動最力的一個廟。據大甲鎮父老稱大甲 媽祖昔日亦前往湄州進香，台海阻隔後才往北港進香。民國76年10 月鎮瀾宮董監事一行17 人率先在開放觀光之前繞道日本前往湄州 「刈火進香」。民國77年3 月鎮瀾宮八萬隨香客不再去北港朝天宮 而改去嘉義縣新港鄉奉天宮「繞境進香」。 混合有儒釋道三教色彩的媽祖信仰是目前台灣境內民間宗教活動 中最吸引學界注意的一項。民間信仰由於它與庶民生活節奏息息相 關，又蘊含有豐富儒道治世及倫理觀念，成為西方人類學界了解中 國俗民文化不可或缺的一個研究主題。加上民間信仰沒有制度宗教 （如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佛教）的成文教義、形式組織、定 期聚會、單一教主等特性，而呈現俗民理性（folk mentality）的 多重認屬（multiple affiliation）、自由心證、彈性改變的特色 。因此鎮瀾宮之更改進香地點，由湄州–－北港－－新港正透露民 間信仰的本色。 號稱有八萬香客隨香大甲媽祖進香的活動，令人好奇八萬香客所 來自的地區。父老稱「大甲五十三庄」居民乃香客之核心成員，並 稱所謂「五十三庄」即今日台中東大甲鎮、大安鄉、外埔鄉、后里 鄉等四鄉鎮。而鎮瀾宮董監事組織亦由此四鄉鎮信徒代表組成，足 見鎮瀾宮乃四鄉鎮居民共同祭拜之廟宇，應沒錯。查淡水廳誌，道 光21 年，大甲堡轄63 社莊（約當今日大甲等四鄉鎮範圍）。苗栗 縣誌所載，光緒16 年，大甲堡轄83 莊，則約當今日大甲等四鄉鎮 以及苗栗縣三義鄉及苑裡鎮之範圍。民國前11年（1901年）日本政 府在台第5次改制，大甲地區轄有60 街庄而稱大甲支廳，隸屬苗栗 縣下。民國9年（1920年）日人在台第 7 次改制，后里則歸豐原郡 ，而大甲郡下則有大安、外埔、清水、梧棲、沙鹿、龍井、大肚等 地，民國39 年國民政府在台第2 次改制，大安鄉、外埔鄉獨立自 治。民國44 年內埔鄉改名后里鄉。因此文獻尚來考查出有所謂「 大甲五十三庄」，但今日之大甲鎮、大安鄉、外埔鄉、后里鄉成為 一祭祀單位大約是清代政治轄區之遺留。此種祭祀區反映政治區之 例在台灣鄉下到處可見。有時由於政治改制頻繁，宗教轄區來不及 改變，而有某些脫軌現象。台灣歷經清代、日據、國民政府之多次 改制，很多地方之村廟的「丁口範圍」或俗稱「祭祀圈」已非現行 鄰里區別，只有廟中耆老或檔案錄上可知清楚的神明的管轄範圍。 丁口範圍在當地人來說是不能含糊也絕不會弄錯的。因為事關自 己的安危禍福、權利義務。民間信仰中，村廟主神是保佑照管村中 大小男女平安的神明。因此一年一度的平安謝神慶典中，主事人按 例出來向村內每戶人家收丁口錢。男稱丁，女稱口，牛也算一口。 通常口錢是丁錢的一半。因此若有戶人家有三男二女一牛，而以丁 錢為1元算，則可收4 又1/2元。就信徒來說，絕不會少報丁口數， 因為有繳才有保佑。就廟方來說，也不會少收一戶也不會越界去收 ，因為會被信徒責罵。父母也會為外出子女繳丁口錢，也會催外出 子女返鄉報到。男女丁口一出生即「註籍」在神明保佑範圍內，不 因外出工作居住遷移影響。流動戶口或租房子住的外地人則不必繳 丁口，廟管也不會向他們收。可看出舊農業社會中，人與土地之認 同透過對村廟主神的權利義務而建立了一種不可分割的關係。一個 人的 personhood 中，出生地是占重要地位的。 但工商社會促成的人口流動，淡化了這種人與土地的認屬關係。 收丁口錢制度也多改為題緣金或自由樂捐。丁口權利義務漸不被年 青一代熟知，大部份廟宇也不排斥外地信徒的樂捐參拜。雖說大甲 進香有八萬隨香客，但其中已有許多是五十三庄外的人了。民國82 年底台灣省主計處統計大甲鎮有76,069人。亦即香客人數已超過全 大甲鎮總人口數了。據我們觀察，目前香客除以大甲、大安、外埔 為主之外，后里、清山、沙鹿、梧棲等外緣鄉鎮為次，另有來自全 島各地的媽祖信徒，如基隆、高雄、屏東、花蓮等地。這些遠地香 客不少是因大甲移民到當地開墾成功發心奉祀大甲媽祖，帶動當地 居民組團回大甲參加進香的。 從大甲進香我們可以看到許多社會變遷現象，篇幅所限尚不包括 進香、刈火、繞境等儀式目的，進香組織，進香地何以可以改變， 進香與信仰及神話傳說的關係，進香與社會階層，進香與空間移動 ，進香與經濟交流等議題。目前歐美學界對朝聖有諸多研究，台灣 或華人社會之研究則仍闕如，尚待有興趣者加入。